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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在现实生活中，政治和经济高度交融，这意味着脱离政治结构运行的经济仅存在于抽象思维层面，而不是经验现实中。但吊诡的是，经济学家们在提供针对现实问题的政策建议时，几乎都不考虑其面临的政治约束和政治后果。这不仅在西方经济学领域是如此，在中国经济分析也大有市场！再读2021年1月28日《政治经济学新时空》发表的《阿西莫格鲁：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一文，还是很有启发。本文建立了一个“政治——经济理论框架”，并以消除市场失灵为例，说明这样一个“好”政策很可能会形成阻碍社会福利最大化的“坏”政治均衡。在他们看来，现存的政治均衡可能并不独立于市场失灵，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建立在市场失灵之上的。为了证明这一点，文章分析了经济租金对于组织的重要性，不平等的政治影响以及违背政治激励相容约束的后果。尽管本文只是在体制层面讨论问题，没有考虑一个社会根本制度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但仍然不乏可借鉴之处。因此，向研究生和青年教师们予以推荐！

经济学分析之“政治——经济理论框架”

Daron Acemoglu and  James A. Robinson

     2013年，Daron Acemoglu和James A. Robinson在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杂志上发表了"Economics versus Politics: Pitfalls of Policy Advice"一文，发展了一个政治-经济理论框架，尝试性地将政治因素引入了经济政策建议的考量中。

     作者归纳了三种排除掉政治因素的常见做法：其一，在政策设计中明确纳入信息摩擦（例如Townsend，2011）；其二，根据具体情况强调合宜政策的特殊性（例如Rodrik，2007）；其三，强调严格的实证方法在确定何种干预措施有效上的作用（例如Banerjee and Duflo，2011）。但是所有这些方法只是尽可能把“政治”排除掉，而不是把“政治”纳入到分析中来。这种对政治的忽视通常基于以下三个前提假设中的某一点。一是政治家通常对促进社会福利感兴趣，要么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政治家”，要么是因为促进社会福利有助于他们继续掌权；二是政治是一个随机因素，只是可能会对经济政策制定造成严重但并不系统的扭曲；三是政治经济的相互作用的确很重要，但“好的经济就是好的政治”——好的经济政策必然会放松政治约束。这三点假设背后隐含着同一个观点：只要经济政策能解决市场失灵，执行就完事儿——如果说会造成什么政治后果，那也是有益的政治后果。

    本文的作者对此提出批评，认为所谓消除市场失灵的“好”政策很可能会形成阻碍社会福利最大化的“坏”政治均衡。这是因为现存的政治均衡可能并不独立于市场失灵，并且它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市场失灵之上的。要理解这一点，需要搞懂经济租金对于组织的重要性、不平等的政治影响以及违背政治激励相容约束的后果。

    理论框架：文章一开始给了一个并不复杂，但值得细品的理论框架。给定一个只有两个时期的经济体，在第一个时期存在制订和推行经济政策的时间窗口，并且假定在两个时期都存在所谓的社会福利最大化的最优政策。但是第一个时期推行的经济政策会改变第二个时期的政治力量分布，而第二个时期的政治力量分布情况又决定了第二个时期的经济政策。这就意味着，第一个时期的福利最大化政策可能并不是动态最优的，因为它会以刚刚提到的变量传导过程影响第二个时期的社会福利水平。而文章之后的所有内容就是在举例说明经济政策如何改变政治力量分布，而新的政治力量分布又如何影响经济体的福利水平。

    经济租金与组织：作者谈到，正是因为经济租金的存在，人们才会组织起来，以组织形式获取、利用和保护这些租金。而这些组织的政治影响力是当前政治均衡版图中的一块。因此，消除市场失灵和消除由此产生的租金往往会改变某些个人和团体对组织的投资，并以这一方式影响政治均衡。比如削弱工会的工资谈判权力的政策将会使得未来工会成员减少，进而削弱工会的政治影响力，从而使得政治均衡向大雇主倾斜。此外，由于工人阶级被组织起来参与集体行动对于民主化来说至关重要，因此这一政策还会影响民主化进程。之后作者又列举了澳大利亚金矿和塞拉利昂钻石开采权的不同分配方式，以说明不同的经济政策导致的不同的自然资源分配方式如何影响组织形式，进而影响民主化进程。

    不平等的政治影响：这一部分依然是举例。首先举了大航海时代英荷与西葡不同的贸易政策如何影响财富流向，进而如何影响政体的变革的例子；接着又举例美国80年代以来的金融政策说明，无视政治后果的去金融管制政策如何壮大了金融部门的政治影响力，而金融部门又如何依靠壮大的政治影响力推动“损人利己”的经济政策；最后以俄罗斯私有化的经典例子来说明为何“好”的经济政策会造成“坏”的政治局面。

    违背政治激励相容约束的后果：所谓政治激励相容约束，简单来说就是指政治家在做政治决策时所面临的约束，这种约束的存在决定政治家若想继续掌权则必须给支持自己的组织以一定的预期效用。而执行消除市场失灵的经济政策有可能会使政治家违背这些约束，进而削弱破坏现有的政治联盟或政治均衡。其结果可能是新的联盟或新均衡的出现，但这又可能会恢复市场失灵或创造新的市场失灵——因为市场失灵有助于为执政联盟或者统治者创造租金。作者又举了一些非洲国家的例子说明，违背这些约束的后果可能不仅仅是政治力量在谈判桌上的重新洗牌而已，还可能是一场内战。

    小结：作者最后强调，自己的方法并不是简单地指出任何经济改革都会有潜在的不利政治影响，而是基于基本的政治经济学观点，强调人们应该特别关注经济改革的政治影响。因为这些改革改变了社会中的收入或租金分配，有可能会使本已强大的群体更加受益。